【蝙猫】妄
“你知道的吧。”他说。
“知道什么？”她问。
“知道我有多爱你。”他说。
布鲁斯•韦恩也曾想过自己的结果，孤独终老，在冰冷的蝙蝠洞里和叮咚水声、黑黢黢的蝙蝠做伴，最后一直陪伴他的阿尔弗雷德也会离开他。
他不拥有任何人，早逝的父母、家人一样的阿福，还有……还有赛琳娜•凯尔。
但是，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时间，布鲁斯以为自己的下场不至于那么凄凉。
在他认识赛琳娜•凯尔之后，在蝙蝠侠遇到猫女之后，他曾经一度认为自己也有机会过上与常人无异的生活，娶妻生子，安然余生。
可是他没有。命运证明了他是多么天真，时间嘲笑着他的妄想。
又是黑夜。作为蝙蝠侠——哥谭夜晚的守护神这么长时间，布鲁斯没有这样害怕过黑夜。
如今的黑夜只是在日复一日地提醒着他，他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又是孤身一人了。
“布鲁斯，”克拉克实在看不下去布鲁斯的消沉，在正义联盟的集会过后，主动找他谈话：“你知道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我知道，克拉克，我只是没办法……”布鲁斯沉吟道：“我没办法接受……”
“赛琳娜如果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她会多难受……”走在两人前面的戴安娜说道：“你知道，她那么爱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晕眩感和轻微疼痛袭击了布鲁斯，他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
“走吧，喝一杯去吧。”克拉克拍了拍布鲁斯，并以眼神询问戴安娜。
戴安娜颔首同意。
哥谭。小巷里的酒吧。几乎没怎么动的克拉克与戴安娜，和已经半醉的布鲁斯。
“布鲁斯……”戴安娜看了一眼已经开始神志不清的布鲁斯，又看到克拉克轻轻摇头，终是将所有安慰的话咽了下去。
“我以为……我真是太自以为是了……”看起来已经迷迷糊糊的布鲁斯口齿不清地嘟囔道：“我以为她永远不会走，我以为我永远能够保护她……
“真是讽刺……是吧……一个自诩可以保护一个城市•甚至可以保护世界的超级英雄……最后……最后连他在乎的人都保护不了……真是……真是可笑啊……你真是可笑游可悲啊你……布鲁斯•韦恩……””他趴在桌子上喃喃道：“你算什么东西……布鲁斯……你怎么值得……”
戴安娜和克拉克看着意志消沉的好友，除了沉默，再也想不到什么更有效的办法安慰了。
布鲁斯睡得很沉，拜酒精所赐，他几乎要溺死在回忆的梦境里了。
说来奇怪，过去这么长时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她，这却是他第一次梦到过她。
他梦到他们的初见，猫女偷走了韦恩旧宅里的一幅画，他珍视的一幅。
她逃跑，他追逐，他们撕打，最后从高楼滚落，他下意识的接住她，带着她安全落地。
他梦到他们的初次，压抑的情欲像是装满瓦斯的房间，一点就着。他们似乎以为薄薄的面具会是情爱的掩体或者假装互相不在意的证据。
但是不是。
他梦到他们的坦诚，他们互相揭开彼此面具的时候。
他还记得她当时的样子。
“布鲁斯•韦恩？！”她像是难以接受又或者是过分惊讶：“哇唔，你是布鲁斯•韦恩？”
“很失望？”他笑着看她：“凯尔小姐？”
“说不上来。”她倒是诚实地耸了耸肩。
他梦到他们的所有，他们像普通情侣一样的腻歪，而且他有时间、有钱，他们完美得像是小说里的男女主角。
那个时候的他们那么好，好像可以一辈子都在一个房间里虚度光阴。
好到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邪恶会是多么多么的可怕。
就这么一个疏忽，席卷而来的邪恶就把他这扭曲一生中为数不多的温暖吞噬干净。
是的，赛琳娜•凯尔死了。他这辈子唯一一个爱过的女人，他发誓要共度余生的女人，为了他，输掉了自己的余生。
他们彼此都有危险，这不奇怪，他们生活在刀光剑影中，树敌无数。
她有能力保护她自己周全，他从不怀疑，但是他没有想到，她会因为他而死。
维护正义的战斗，一如既往的并肩作战，突如其来的意外。
一颗始料未及的子弹。
布鲁斯无数次地想，如果死的是他，该有多好，不要过多久，她就会忘记他，然后继续自己从前的逍遥生活，又或者离开这个罪恶横生、危险致命的地方，安然此生。
可世事总是这样与愿相违。
他的始料未及，却被她看在眼里。
赛琳娜帮他挡了子弹，子弹射入腹腔，鲜血淋漓。
她就这么死了，他只来得及接住她的尸体，甚至没来得及听她说出最后一句话。
疼痛。扼住喉咙的绝望。几乎让他窒息的无助。他像是回到了童年的雨夜，枪声响起，父母应声而倒，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无法报仇，也无法挽回。
时隔多年，他以为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他所在乎的一切。
但不是，他不能。
他的自以为是让他输掉了她，输掉了一切。
是他害死了她，他知道，他一直知道。
如果他们没有相遇，她就不会被牵扯进这么多复杂是非。
如果他们没有相遇，她就不会因为他的所谓正义丢了性命。
如果他们没有相遇，她就不会和她以往的潇洒日子挥别，他的下半辈子也不会沉浸在失去的痛苦之中。
如果记住就是忘却，那我不愿记住。
布鲁斯想起往日的诗句。
假如我不曾见过太阳。
如果他不知道爱是多么美好，如果他没有遇见她，如果他的生活一直都这么的无趣平淡，那也许现在他会很无聊，但至少不会痛苦。
布鲁斯酒醒了，梦也醒了，现实依旧这样残忍疼痛，让他过分清醒。
他亲手整理的她的遗物，她本来也没有什么亲友，因为他更是除了戴安娜以外再无挚友。
他翻看她的东西，养着她的小猫。
很偶然的一天，他在她的信件里看到她的一封信，面上写着“布鲁斯•韦恩收”。
他十分确定自己从来没有收到赛琳娜的信，于是着手拆信。
与其说是一封信，倒不如说是赛琳娜的遗书，看来她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也预料到了布鲁斯的反应，以至于写下这些‘万全之策’。
布鲁斯不由捏紧了一直放在衣兜里的戒指——是啊，他连戒指都准备好了，就等处理玩眼前的一批罪犯就向她求婚。
上天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这一辈子，行侠仗义、心怀天下，上天却不向他睁眼，却不给他出路。
布鲁斯收好信和赛琳娜的遗物，抱起几只在他脚边蹭来蹭去的小猫，回到了韦恩旧宅。
布鲁斯•韦恩终于正常了，而且几乎是一夜之间变得正常了，又变回那个无所不能、无所顾忌的蝙蝠侠了——在全世界和正义联盟看来是这样的。
而阿尔弗雷德知道不是这样的。
布鲁斯将戒指带到了脖子上，不时便会亲吻，阿尔弗雷德时常想试探布鲁斯对此事的态度，布鲁斯只是笑了笑说到钱：“阿福，她没有走，她的灵魂在看着我。”
阿尔弗雷德知道，世间很多事情不是细水长流的时间可以治愈的，很多鲜血淋漓的伤痛只会愈久弥新、将人逼疯。
布鲁斯就是这种。
他是正常了，只能说是暂时，或者说是表面上，而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深不见底、无法填补的缺口叫做赛琳娜•凯尔。
然而，只有布鲁斯一个人知道，他振作起来，只是因为赛琳娜的那封信，
“我的灵魂注视着你，纵使黑夜孤寂，白昼如焚”。
他宁愿愚蠢的自欺欺人，相信她的灵魂伴他左右，他必须振作起来不让她失望，也不愿意承认她彻底地离去，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赛琳娜的忌日。
正义联盟的人都到场了。
克拉克在墓碑前放了一束白玫瑰，对身边神色不变的布鲁斯苦笑，指了指只写了一个“赛琳娜•凯尔”的墓碑说道：“赛琳娜•凯尔？就这样？”
“赛琳娜不愿意改夫姓。”布鲁斯坦然笑道。
“不，我不知道。”她说。
““你知道的，你知道我爱你就像……””他说。
“就像我爱你一样。”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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