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途

【德赫】离

   晚上十点。钥匙插进锁孔。清脆得孤独的开锁声响。赫敏推开门，意料之中的冰冷和黑暗。
   她不感到意外，这个地方，只是一间房子，对于她，甚至她觉得对于他也是，不是旁人口中的“家”。
  赫敏不记得自己多少天睡在办公室没有回来了，三天？五天？她不记得，也不在乎了。
  她放了一缸冷水，把自己完完全全地泡进去，起身，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打开冰箱。
  一盒马上要过期的牛奶和几个鸡蛋。
  她拿出牛奶和鸡蛋，打着煤气灶，将牛奶倒进锅里，磕了一个鸡蛋，站在一边，是不是翻一下鸡蛋，等到牛奶冒出热气。
  喝着牛奶，咬几口鸡蛋，看着公文包里的草案。
  不动声色。面无表情。波澜不惊。
  赫敏收好碗碟，猛然记起来，今天是他们结婚七周年的纪念日。
  她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毕竟她自己也是在这一天马上要结束的时候才记起来。
  都说七年之痒。放在多年之前，赫敏对这样的话是嗤之以鼻、及其不屑的，年轻总觉得真爱无敌。
  说到底是太过天真，赫敏笑了笑，准备回房间，却在推开房门的时候犹豫了。
  他们大概是在三个月前就分房睡了，并没有任何争吵，就是一种彼此的心知肚明，他搬到了她对面的房间里睡。
  赫敏看了看对面紧闭的房门，突然涌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也许他回来了呢？也许他在呢？赫敏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见过他一面了，猛然而来的渴望让她推开了那个房门。
  他不在。但是那里满是他的痕迹和味道，是无论过去多少年都让她迷恋的感觉。
  赫敏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也许是思念，多久了，她多久没有思念过什么了。她思念，思念一个本来朝夕相处的人。
  赫敏一下子就不想走了，她躺在他的床上，蜷成一团，紧紧裹着被子，贪婪地汲取他的气息。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就变成了这副样子，这种彼此僵持，像是想要挽救，像是破罐破摔地自暴自弃，又像是彼此敌对的对峙。他们明明经历过了那么多，生和死，爱和恨，最终却输得这样莫名其妙。
   不甘心。她终究是，不甘心。
   也许是因为太过咬牙切齿，也许是真的太累了。赫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晚上十一点。德拉科打开门。发现赫敏已经回家了。不自觉地放轻动作，扯开僵硬的领口，吐出一口气，扔下西装。走到厨房为自己煮了一壶咖啡。
   他并没有忘记今天是纪念日这件事，只是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度过甚至说面对这个日子。
   七年。他们结婚七年。认识十数年。却是如今这种不死却再也无法鲜活的局面。
   明明他们克服了所有的所有，明明他们相爱如斯。
   德拉科狠狠吐了口气，却在推开房门的时候愣住了。
   床上是睡着了的赫敏。德拉科愣愣地看着。他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她了，憔悴的眼角，平稳的呼吸，柔软的棕发。
   他爱了这么多年的模样。
   德拉科轻躺在赫敏身侧，然而轻微的震动还是吵醒了赫敏，她翻了个身，只往他怀里钻，呢喃不清地念叨着：“回来了？”
   德拉科几乎是下意识地搂紧了她，温柔应道：“嗯。”
   “德拉科，我好困。”赫敏蹭了蹭，转而又睡着。
   他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轻拍着她的后背。
   这本来才应该是他们，他们的生活。
   德拉科搂着她，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和平温暖的年月。

   次日早晨，德拉科醒来的时候，赫敏已经走了，但是德拉科看到床头有一份东西，他翻开来。
   离婚协议书。德拉科并不觉得意外，反而摸出了一把笔，刷刷签字，幻影显形就回了马尔福庄园。
  
   赫敏一回家就看到了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拿上协议书就找了自己在公证处的同事，盖了章，离了婚。
   一确定了下来，赫敏就递交了休假申请，一走了之。
   没有几天，报纸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关于战时女英雄和幕后卧底感情破裂的消息；等赫敏休息了一个月回来的时候，报纸上的消息就齐刷刷地换成了：
“马尔福家主与格林格拉斯千金即日完婚。”
   赫敏面无表情的认认真真看完了一整份报纸，然后再也没有过问和关心过这件事。

   你说，你不知道为什么，一切发生都过于迅速和莫名其妙，似乎他们没有任何争吵、甚至没有什么分歧，但是就这么分开了。
   但其实就是这样，时间不是所有爱恨都要那样滚烫和激烈，不是所有事情都要至死方休。很多东西掉进了现实里，只会被磨光棱角。不是说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坚韧，而是琐碎消磨完了他们之间的热情，又或者，其实这么多年来，他们谁都没有原谅过对方。
他们心知肚明多年前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但是恨意不会因此减少。
赫敏痛恨德拉科弃明投暗，德拉科同样恨赫敏大义灭亲。
他们的活着是幸运，他们的结合与其说是情投意合倒不如说是他们的习惯使然。
没有那么多爱恨，后来的他们过上了他们觉得应该正常的日子，过去的事只会在大街小巷的口口相传中逐渐湮没。而他们再没联系。
离别，离别从来都不是最可怕的，但确实最疼痛的。